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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9 12: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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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ljllj 于 2012-7-10 14:01 编辑
蛟矶寻归，天心月圆（转载）
江城芜湖的东南西北中，皆有寺庙。城中赭山小九华广济寺，闻名遐迩；城北铜佛寺，长对天门烟浪；城东大荆山的荆壁禅寺，藉慰开山采石的创伤；白马山头白马寺、三圣古寺，镇守城南的门户；城西隔江遥对了二坝的蛟矶古庙。
上周偶然邂逅白马寺，脑海中便跳跃出“蛟矶”二字。“周朗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三国演义》的章节，可谓家喻户晓，故事中无奈的配角——因东吴贪恋荆洲、误中周郞妙计而被嫁刘备的孙夫人，省亲归蜀途中，香陨玉消神驻蛟矶，知道的相对不多。我寻访蛟矶庙的念头，也随之而生。
周日午后，晴天朗日酷暑间，乘轮渡过长江至二坝，沿无为大堤南行五公里，下江堤，穿葱茏菜野向东约一公里，至远东船厂。
时汛水正丰，船厂覆没，唯高高的龙门架与修建的巨轮昂首半空之外，眼见门户之下，一片汪洋。幸得外圩长堤围护，堤内平安无事，村野茂绿连绵，村路车来人往。
外圩堤头亦径，崎岖曲窄，沿堤民宅高树纠结。向北三、五百米，蛟矶庙隐于民宅草树之间。
据资料记载，“蛟矶山（蛟矶庙）是座从江边凸向江心的矶山，临江而立，与芜湖隔江相望，三面皆水，崖壁如削，终日为云烟水雾所缭绕。据说古代它孤立江心，后因泥沙冲积，才渐次与岸陆相连。史记上称蛟矶为“江心第一境”。远望‘万顷波光镜面开，穹窿鳌背临楼台’，近看‘钟鼓乱鸣矶石浪，帆墙平掠荻芦风’”（摘自网络）。
及至蛟矶庙前，因汛水高深，漫临庙基，现实与“崖壁如削”、“孤立江心”的史载，差之千里。唯庙基兼圩堤一段的条石堆垒，矗立汛水，略具“孙夫人庙，左像玄德，右像孙夫人，筑层台居之，名曰蜀望台，台高二丈六尺，宽八丈”之雄奇。
台外船厂林立，巨轮翘首，遥接云天；对江高楼雄峙，江面百舸争流，近岸水淹菜田，唯高柳与蔬菜大棚的骨架，拱出水面。台内藤蔓披绿，杂草野花缀彩，庙前红砖久置，暗起苔藓。砖堆之侧，铁制大香炉一座，厚积的香灰间，几支残香明灭，香炉西侧，大雄宝殿巍然屹立。
也曾路过些寺庙，也曾拜谒些宝殿，蛟矶庙大雄宝殿，最让我开眼。即便与铜佛寺、白马寺、荆壁禅寺相比，蛟矶庙所谓的大雄宝殿，也属寒酸简陋之极。似两层的村居，远不如贴了外墙砖的隔壁民宅气派；寺庙的黄墙，在此简化为石灰抹面，且已脱落斑驳。满目灰白间，正门之上，黄底红字的“大雄宝殿”横匾，仿佛从未走出乡村的农民，淡漠、执拗地探视下界，倔强、自我、无言。
进入宝殿，蛟矶庙主持，十五年前孤身来此的释弥松师傅，正独自上香礼佛。如果说蛟矶庙似村宅，主持僧弥松更似年岁不高的乡村老汉，灰衣瘦身中等个头，碌碌又淡定的神情间，谦恭和蔼。在我敬香跪拜时，一字不提香钱，且诵佛经、敲法器随伴，酷暑间，氤氲起缕缕佛法的悲悯慈爱。
殿南罗汉数尊，殿之正中，供佛祖金身三尊，中间释迦牟尼，南侧阿弥陀佛，北侧“南无消灾延寿药乐师佛”。东北殿角，新铸的大钟一口，静悬于钟架。铁丝悬吊的钟棰边，堆放了许多塑料袋装的草药。原来，弥松主持还善中医治病，他的名片背面，写有“专治尿毒症、糖尿病、内风湿、颈椎骨刺、恶性肿瘤――”。
从“一双竹筷”起步，立寺建庙修行，弥松主持的艰辛，或许也算一页经文。短暂交谈中，弥松主持颇为自豪“这三尊佛像，是真金身，我在南京制的”，“这儿还有三件老宝物：‘灵泽夫人祠’玉匾、‘江心第一镜’碑、前面的一对石狮”。他声调不高，语速偏快，我约略知悉，其中一宝，是他花八百元买回来的（好像是“江心第一镜”石碑），还有一件原属蛟矶庙的宝物，被对江芜湖收藏过，现辗转到了合肥。“我想去找，不知能不能收回”，一份淡淡的忧郁，一份迫切的渴望，溢于言表。
随后，主持又热心地带我参观殿北的“蛟矶古庙”。推开一溜平房的东侧一间，弥松做饭的大灶旁，寂寞地靠墙竖立着五龙环绕的“灵泽夫人祠”玉匾。出门，目睹了“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的名联。
大雄宝殿东南角，是“蛟矶娘娘殿”，蛟矶娘娘安祥宁静地端坐于低矮的殿内。娘娘像四周，满挂了功德旗幡。殿内靠墙处，有石碑一块，刻“重建蛟矶庙七绝四首”，碑身左右，竖有对联一幅“尚节贞操传千古，香烟缭绕供万家”，落款为1998年3月12日。
“蛟矶娘娘”殿门外，一幅红字对联，若初识文字的乡童枯笔手书，“永置蛟矶娘娘圣殿，久呈阶下冉冉平安”，字拙态朴，情意深远。
传说古时，蛟矶一带江面湍急浪高，时有翻船，但只要经过时给孙夫人上柱香，便能保佑平安，故此，孙夫人被称为“灵泽夫人”。我分析，传说是有科学道理的。从安全管理角度来说，翻船为海事之一，事故有两大要素：物的不安全状态，人的不安全行为。古时船小、江面风浪为环境因素、危险源，属物的不安全状态；“上香”，体现的是人的防范意识，提高警惕、防止粗心大意，减少了人的不安全行为，“平安”等级自然得到了提升。
当然，并非所有的“灵泽”，都能用已知的科学来解释。比如此番蛟矶之行，我亲身感沐的风浪之外“灵泽”灵验。去程下轮渡时，相机模式拔盘卡死，折腾好长时间，皆未奏效，让酷暑中的我心灰意冷，已做好回芜送修的打算。未曾想，刚刚拜过“灵泽夫人”，迈出“蛟矶娘娘”殿门，相机拔盘便神奇地顺滑如新。
捧神力修复的相机，绕至娘娘殿西墙根，正夕阳西下。折成两截的“江心第一镜”石碑，在余晖中沧桑厚朴地透射着一团雄浑遒劲的老玉光泽。如果说“心”、“第”之间的折痕，是人祸的“纪念”（“红卫兵”“破四旧”的经典），那么，那残缺了“镜”字，或许是上苍有意斩断了“金”字边旁。查阅蛟矶庙资料，唐宋元明清，抗日、文化大革命，蛟矶庙似乎永远硝烟相随。河道地理的演变，“江心第一镜”圣境不再；灵泽夫人“望帝思亲”间，水心禅院也已无踪；金属的兵器，名利的诱惑，又毁灭了多少经典？摧残了几多文化？“镜”边之“金”，留它何益？
归程轮渡之上，夕阳无踪，晚色渐昏，江风拂面，暑意消遁。面对万古不废的滔滔逝水，忽有感叹，幸亏蛟矶庙有着最后几百米的交通不便，虽简陋破败，却宁静安闲，偏、简、拙、朴，亦存真。若“四轮”长驱直入，再加人为炒作，即使庙宇豪华，香火旺盛，或将面目全非。
轮渡返程近岸，江色愈沉，夜空愈低，一轮圆月，攀上楼头，似新生之嫩日，红润柔美。轮渡摇摆之间，圆月在城之上空，静柔地左右漂移，心中，顿有一份难言的旷美。
伴一轮圆月，弘一大师病危前手书之偈语，悄悄浮现：“问余何适，廓而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二○一○年七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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