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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25 17:3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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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馬暢先生 于 2019-11-26 10:12 编辑
汉阳门正街
“正街”在汉语里有主要街道的意思。在武汉,有汉正街和显正街,历史悠久,意义重大,它们都是汉口和汉阳两地重要的文化根脉,其路名今日仍在使用。在武昌老城,也有这么一条“正街”,尽管变换了名称,但车水马龙,一如昨日
今天,贯穿武昌老城的民主路在以前曾被分成多段命名。这其中,由现司门口十字路口到汉阳门江边一段,因道路直达武昌老九门之一的汉阳门,故称作汉阳门正街,这一名称的使用一直持续到1935年
以正街为名,想必是由于其地位的重要性。彼时,自明朝洪武年间所筑的汉阳门外有多个江水渡口,繁荣兴盛。这在一定程度上又催生了陆路交通地发展,近代以来,人力车、马车和汽车往来于汉阳门和武昌城各处。现在的汉阳门则依旧是武昌城区交通的重要节点,在这里,有驶往对岸的轮渡以及多班重要线路的公交调度站,服务本地市民的同时,也为外地游客熟知。因此,汉阳门一带历来就是武昌城的水陆交通枢纽。从前,民间曾以武昌老城这九座城门的功用为题,巧赋打油诗一首。说到汉阳门,那正是“迎宾接驾汉阳门”。在这幅汉阳门正街的老照片上,排成长龙的人力车队如实地记录了当时的盛况。彩图摄于去年年关,十分感谢某旅店前台刘女士为拍摄提供的便利,前几日再去时,靠斗级营一侧已全部打围
汉阳门正街两侧的建筑原先多为私人产业,大部分是传统的瓦面坡顶的两三层砖木结构建筑,临街的楼面风格独特,颇似闽粤以及东南亚华人建筑特色,这样的建筑风格似乎一直向东,经司门口延续到横街附近。时任武昌总商会会长的徐荣廷便在汉阳门正街上设有公馆。关于这些房屋,父亲与我讲起了一件轶事,说是在长江大桥建设期间,附近某幢宅子的屋主“主动”将其房屋腾出,“借于”工程建设方,作为武昌段的建桥指挥处。腾退时屋主只携带了贵重物品和轻便家什,未处置大件家具一是搬运不便,二来留下也方便人员办公。工建方自然也非常遵守规矩地拟写了物品交割项目。可等到工程结束屋主返回时,发现少了一部分由较好的木材打制而成桌椅,由于施工过程中人员复杂,安保条件相对一般,也无从查起,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1935年汉阳门正街并入胡林翼路,建国后改民主路沿用至今,上世纪末这段前往汉阳门江边的民主路依然可以通行汽车。在那时,道路两旁的特色民居是清一色的私人KTV,四五米见宽的门面外头站着的是一个个化着浓妆的中年妇女在招徕生意,透过敞开的窄门往里头瞄,那是被隔出的封闭小间;走上临江大道,现在的中华路城市阳台的一间间门面也是干着同样的歌房生意。建桥纪念碑下的黄鹤楼道原来有间福利院,常有老人聚在这附近,前几年在这里陆续出现了歌舞场子,多是些中年歌女献唱,靠老人们打赏赚钱,一如今天的网络直播。这些现象早前都有过报道,并不是积极正面的群众文化生活。在这次军运会的整改后,武昌汉阳门临江一带是清爽了许多
我记得大概是高中的某个休息日的早上,从楚天都市报上读到了有关户部巷的新闻,介绍谢记糯米面窝几乎占去了一整个版面,说是户部巷的过早如此之地道且美味,乃至汉口汉阳的朋友都特地坐船过来,还要打包回家。那时,家里过早大多在大成路和火巷解决。所以,我对这则报道半信半疑——那时的我对户部巷的最初印象还停留在母亲带着稍大的我去都府堤的武昌食品厂买麻辣锅巴的时候
都府堤即原督府堤,堤内即都督府衙门,而今天的自由路在那时又称作府后街。都府堤串联起自由路和中华路,在整个“户部巷美食街”区域里是一条不那么起眼的小路,原先的武昌食品厂正坐落在此,背后就是省粮食局。那是个天色不怎么好的下午,食品厂将各种零食装在奶白色的半透明塑胶袋里,袋口向外卷起,摆在门口。塑胶袋里面有奶糖、果丹皮、动物饼干、花占饼干、猫耳朵、江米条等等,售价在精打细算的母亲看来是十分划算的。不过是临近晚饭,她只铲了半袋锅巴让我拎着,我偷尝了几口,感觉很一般,既没有小卖铺里红色的袋装麻辣锅巴辣味正,也没有曹祥泰里的酥脆。后来,我才知道那里是非常有名的武昌食品厂。但凡有点年岁的武汉家庭,想必家中都会有个暗红色的椭圆形柱体铁盒——那正是由武昌食品厂生产的人参麦乳精。我记得父母用它来装名片,同是椭圆形柱体铁盒的大桥味精就稍大一些,装着各类票据
不曾想的是,这是我和武昌食品厂初次也是最后一次邂逅,当时的我丝毫没有将这样情景跟市粮食部门的日渐衰落联系在一起——与其说是衰落,倒不如说是突如其来的政策性改制带来的冲击。改开伊始,农民包产到户提高了粮食产量,但由于计划经济的遗风,粮食部门、纺织系统和物资供销部门在岗职工仍是个让人艳羡的工作单位,因其在生活条件仍然相对贫乏的年代对衣食等生活物资的第一手管理调配性质,多少能保证自身和家庭成员的日常生活所需。世纪之交,随着领导南下视察并推行粮企改革,武汉市粮食局成为全国首个改制的市级部门,机构精减,大部分粮站取消,人员被遣散——这些都是在武汉去往重庆的卧铺车上听与父亲年岁相仿的老人们讲的,他们大部分是部队连级军官转业,在市局干了没几年被通知部门撤销,有运气好的找关系被调往省地质局,运气不好的,离正式退休又尚有几年,只得去往群光广场里担任夜场保安。自豪感与归属感,不如当初。现在的市粮食局为发改委下辖,编制不大,算是个“清水衙门”
不比今朝,历史上的粮食部门理所当然是个“肥缺”——户部巷以东的户部藩署原为明清时代户部驻省机构,主管户籍民事,兼管钱粮财政,这也是户部巷名字的由来。相对于在武汉近代史上贡献了不少汉味特色吃食以及品牌的老汉口,户部巷在“创新”和“创意”上似乎不怎么行,但仍以其“悠久”的饮食文化历史被冠以“汉味小吃第一街”。客观来讲,历史上的户部巷并无特别之处,其以吃食著称,不外乎是得益于毗邻户部藩署乃至粮道街上的盐粮署衙,成本低廉,食材新鲜;而此地的湖北布政使司衙门跟汉阳门这一水陆要道又带来了相当的人流。我以为,户部巷仅仅是武昌老城城中心众多繁荣热闹的街巷之一,米面汤食或许会相对多一些,但硬要将户部巷说成是“汉味小吃第一街”,哪怕是宣传所需,就我这个在武昌土生土长的人而言,其实是盛名难副的
在我读到那则新闻报道后不久,“户部巷汉味美食文化街”被加入到武汉城市旅游的概念中去,从户部巷辐射开去,以其联通的自由路和民主路为主,市区部门逐渐将这一片区域打造成以汉味特色小吃为主的美食旅游文化区。我第一次在户部巷就餐是和高中同学聚在都府堤路口的小张烤鱼,其后也在此招待过外地同学和从汉口汉阳过来玩的同事,自己顺路也会零星着去——基本上我很少带友人去冒险尝试口味参差不齐的热干面和豆皮,像糯米包油条和肉夹馍这类“技术含量”不那么高的小吃更能保证水平。最后一次去户部巷是为来武汉出差的大学同学接风。我们从自由路的牌坊进去,道路两旁是广东肠粉、长沙臭豆腐、大连烤烤生蚝,恍惚间我竟误以为自己闯入了美食博览会。挤过狭窄的户部巷,同为汤包爱好者的我们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四季美。不过,和口味偏咸的吉庆街店不同的是,户部巷这家四季美的汤汁不仅咸,而且皮面生熟不均,筷子拎着汤包一起底皮就破。我们互相打趣道,或许今天主案的是个学徒。随后,我们前往省附一隔壁的高记汤包吃了个爽。当然,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户部巷美食一条街是城市旅游兴起的产物。搞旅游消费,将消费项目集中起来是一个办法。对于城市方来说,便于规划管理,降低了成本;对于大部分游客来说,节省了时间,避免了额外消耗。至于正不正宗,地不地道,貌似不在前序的考虑之中。诚然,大多数游客,包括不少本地人都会嫌弃户部巷的餐饮“不地道”。从意见反馈和我个人的亲身经历来说,这恐怕是个客观事实。不过,同样要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受众——并不是所有的游客会有时间会花心思去刁子角落找相对来说正宗些的汉味小吃。形如户部巷一类的美食街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部分游客的需求,让他们短期内对武汉的饮食有个粗浅的认识。一个价值取向正常评价客观的游客在“领略”了户部巷的“特色”后,照情理一般有两个结果:要么觉着马马虎虎,算是当个顿压个饿,等下坐船去对岸来餐狠的;要么觉着难吃不地道还贵,多方查查资料做好功课,跳出户部巷去一些口碑口味都不差的店子再尝试。至于某些仅仅吃过一两口不那么正宗的汉味小吃后就草草对武汉饮食盖棺定论甚至无理谩骂的,只好归结于个人的教育问题。这就好比是在八年前我和家人去西安回民街撕羊肉泡馍一样,我本能地比较抵触这碗特殊的泡馍汤,讲白了就是吃不惯那味,可另一方面我不否认这碗汤的确是很地道,很攒劲
因此,户部巷与长沙的火宫殿、西安的回坊、南京的夫子庙这些美食街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它们都是集中展示城市饮食文化的窗口。并且从表面上看,它们也都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黄鹤楼和长江大桥极有可能是外地游客来汉的第一站,其中的大部分也会由汉阳门处乘车去东湖去武大或者坐轮渡过汉口逛江滩江汉路,那么,户部巷的地理条件,及其相关的历史背景自然而然就成了“美食文化街区”的不二选择。即使户部巷没能成为武汉美食对外的窗口,在武昌这边,也会有粮道街、大成路和水陆街被推上前台。我几乎每天都能经过这里,看着如潮的人流,户部巷和汉阳门正街的热闹景象一如百年之前
现在,我不晓得那位老嫂子是否真的姓谢,也不清楚她的那个面窝摊是否还在户部巷——面窝里包着三条糍实的糍粑,除去稍微油腻了点外,口感味道都还好。包了糍粑的面窝卖到一块五一个,同时期大成路的小秋水饺外的油炸面窝可能只是这个价格的一半,其它面窝摊点的卖价还要低。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吃到的谢记面窝,至今仍印象深刻,我当然不觉得这个谢记面窝卖贵了,这面窝确实值得过江来吃,楚天都市报真是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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