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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16 11: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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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衡的京津冀
事实上,将北京的问题放到一个更大的空间框架下去考虑,从上世纪80年代初期已经开始了,一度有渤海城市经济区、京津唐地区城市群、首都经济圈等多种表述。1999年在北京的一次国际会议上,院士吴良镛正式提出这一区域规划课题,以“大北京”为名。当时世界范围内已经有“大伦敦”“大巴黎”“大东京”的概念,但是北京对这个提法还是有点担心:“大北京”,是让北京去领导天津和河北?于是当时的建设部部长俞正声建议,划定一个区域范围,用“京津冀”的概念。
从历史上看,京津冀一体化顺理成章。京津冀地区古为幽燕、燕赵,历元明清三朝800余年本为一家,元属中书省,明为北直隶,清为直隶省,民国初北京为京兆,天津属直隶省,定都南京后北京与天津同属河北省。北京作为中国的权力与文化中心,要从800多年前元代建都开始。而明成祖朱棣正式迁都北京,则拉开了周边城市群崛起的序幕。明清北京城的辖区比现在大,顺天府把天津和保定都包括进去了。因为北京是军事重镇,自身没有港口,临海的天津就成为卫城。这样一来,北京面山靠海,有充足的水源,有比较广阔的平地供建设,与周边区域的联系也日益紧密。
虽然没有用“大北京”来命名,但一直以来,京津冀发展还是围绕北京展开的。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吴唯佳参与了2004年版北京城市总体规划中“区域协调发展策略”的制定,他认为,京津冀问题的核心,一是北京怎么发展,二是北京作为首都,要成为带动国家发展的龙头,只靠当时北京市域范围的1.6万平方公里、1000多万人肯定不行,需要有一个更大的腹地安排、更高的区域目标。
但是,与长三角区域上海单中心向外辐射不同,北京作为政治、经济、文化高地,长期以来对周边地区形成了巨大的虹吸效应。从人均GDP数据来看,2015年,北京市的人均GDP是10.6万元;河北省是4.2万元,仅为北京的40%;而雄安新区中的雄县,其人均GDP仅为1.8万元。从产业结构看,北京的第三产业比例占80%;天津的第三产业占到52%,仍保留了47%的第二产业;河北省的城镇化率仅为51.33%,第一产业还占12%。102家央企中,81家总部在北京;343家国有重点企业中,65家在北京,17家在河北,5家在天津。
“京津冀之间的落差是‘悬崖’式的。”中国区域科学协会副理事长、国家发改委国土开发与地区经济研究所前所长肖金成指出,北京处于后工业化阶段,天津处于工业化中期向后期过渡阶段,而河北大部分地区尚处于工业化初期阶段,城市规模过小,没有形成一定的规模效应,土地利用粗放,基础设施投入不足,建设资金筹集困难,社会服务设施也不完善。2005年,亚洲开发银行对河北省北部贫困山区进行发展调研,肖金成也参与其中,他们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环首都贫困带”,即在国际大都市北京和天津周围,环绕着3798个贫困村、32个贫困县、272.6万贫困人口。论及成因,一是行政区隔,这些地区集中在河北靠近北京的地方,远离本省政治中心,而北京也没有辐射过去,成了边缘中的边缘;交通也不便,北京到承德、到张家口都是一条路,其他通村、通乡的路都是土路,连一条柏油路都没有;大多处于内蒙古高原和华北平原的过渡地带,降水量低、风沙大,资源环境的承载力低,单靠当地的农作物本身也无法让农民富起来。当然还有这些地区位于京津冀众多城市的上风上水位置,是京津冀平原地区的生态屏障、城市水源地、风沙源重点治理区,这对当地发展也造成了一定制约,形成了典型的“灯下黑”现象。由此,北京周边地区发展相对滞后,也使得北京的发展难以获得区域支撑:一方面制约了首都功能的疏解,加大了人口向北京集聚的压力;另一方面也使周边区域面临着人才短缺、产业发展难以与北京有效对接等一系列问题。
肖金成曾对北京、天津和河北11个地级市做了一次全面考察,梳理了京津冀区域合作存在的问题:一是京津两市的辐射带动功能不强;二是京津有虹吸效应,把周边资源都吸引过来了,与河北之间的差距非常大,不利于产业的转移,也不利于区域经济的发展;三是三地产业结构趋同,存在恶性竞争的现象;四是行政阻隔,使得市场经济的发展受到很大影响;五是生态环境受到很大影响,河北的先进制造业发展不起来,主要发展重化工业,产业结构偏重,产业层次偏低,高耗能、高污染。
可以说,如果不能打破目前三个区域行政割裂的制度壁垒,京津冀一体化仍然是个乌托邦。肖金成说,2004年,国家发改委地区司在廊坊召开了一个“2+8”的“京津冀地区经济发展战略研讨会”,即北京、天津加河北8个地级市,共同推出了一个合作宣言——《廊坊共识》。其中列出了包括建立高层联席会议制度、联合设立协调机构、启动京津冀区域发展总体规划编制工作、在容易突破的领域开展合作等近10项举措,拉开了区域经济合作的序幕,但后来的落实并不好,因为两市一省、三个省级行政区,要达成一致意见不容易,急需更高层的介入。
吴唯佳说,2004版城市总体规划出台之后的北京奥运会,为北京参与全球化的进程打开了一个大门,当时也顺势在“绿色奥运”“人文奥运”标准下,确定了一系列区域协同发展的方案。但遗憾的是,奥运会之后马上爆发了金融危机,中断了这些计划。“一时间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了所谓的实体经济上,各级政府关注的都是GDP指标,怎么能够拉更多的企业来投资,怎么建设更多的项目,造成的一个结果就是‘城市病’越来越严重了,交通越来越恶化,空气越来越差,旧城越来越衰败。”直到2014年习近平将京津冀协同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其后《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通过,“京津冀”议题才有了实质性突破。
在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格局里去疏解非首都功能,关键的问题是疏解什么,如何疏解。赵燕菁认为,以往那种把“好东西”留下来,“坏东西”迁出去的疏解模式,不可能成功。“因为要素就像流水,流向何方,取决于哪里更低洼。由于中央政府的存在,北京与周边地区的公共服务存在极大的落差,只要这个落差不缩小,经济要素涌入北京的总体趋势就难以改变。要让要素从北京流向周边地区,就必须创造一个比北京公共服务更好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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